年6月,买了一本书《西藏,西藏!》,论价格应该算是我藏书里面的后宫之冠。那个时候忙的焦头烂额,也没时间阅读一二。倒是随手翻了封皮还有里面的一些文字及摄影。文字很安静,确切的说,是经过了岁月沉淀下来之后的一种静,沉着而稳重。摄影也很震撼。阅读到一段话:
踩在红土地上静看热巴舞飞旋
看沉甸甸的青稞在雍布拉康脚下的秋风中翻涌
观望正北的王者冈仁波齐
在鹤舞高原的雅鲁藏布江畔感受冬日暖阳
两个多月后,我递交了辞职信。经由丽江辗转到了拉萨。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基友——子卿。这是我们自年认识后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年,她千里迢迢来云南昆明的一个山沟里看我。
拉萨机场
拉萨,对于我来说,很熟悉,这是第三次来到这座城市。子卿更甚,用她自己的话讲,老西藏。两个女子故地重逢,旧地重游,每天游荡在布达拉宫、大昭寺、八廓街打发时日。对比这些历史建筑的今昔变化,寻找老城里的一些历史遗留故址,书籍,谈论这片土地上被历史尘封、被人为抹去的一些往事,顺便四处打听边防证的办理事宜。
布达拉宫
大昭寺转经的路
玛吉阿米-传说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情人
仓姑寺的甜茶馆
上世纪拉萨的街头流传一句童谣:仓姑寺的尼姑最漂亮
仓姑寺的猫
几经周折后我终于办到了边防证。两人揣着各自的边防证,换上全副武装的冲锋衣、登山鞋。在拉萨的北郊买到了迄今为止最贵的班车票,踏上了去往阿里的路。
拉萨至阿里地区,路途遥远且颠簸,大巴车要开二十多个小时,在次日的下午两点左右方能抵达我们的目的地——塔尔钦。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扎达土林,不是古格王朝,而是神山——冈仁波齐。候车厅的人不多,看到数位红衣喇嘛,还有几位背包客。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一位背包大叔在跟子卿搭话,大叔大概六十左右,独行侠,并无其他人同行!他担心自己到了塔尔钦后是否能够尽快适应高原环境,完成转山。
大巴车驶出城区,沿着国道,奔向荒无人烟之地。这条我曾经熟悉无比的国道,过了拉萨之后,通向日喀则地区,至珠峰,直至口岸城市——樟木。大叔和我们并不在一个车上。途中经过尼木县,一个盛产藏香的小县城,说是县城,其实并没有几户人家。下午三点左右进入日喀则地区,我们将会在日喀则境内走很久很久,直至明天。这是一个土地辽阔的地级市。而沿途的景色,愈发荒凉。九月底,正是秋收的季节,看到大片金黄的青稞地,还有劳作期间的藏族同胞。在桑珠孜区,大巴车在路边的一个小饭馆停下来让我们吃午饭。这里的云已经很低了。像极了曾经在剪子湾山山顶的视觉。
昏昏沉沉睡了一个觉,醒来的时候脖子酸痛无比。看看地图,大巴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国道,此时显示的已经在国道上。入夜之后,大巴车依然摇摇晃晃行驶在崎岖荒凉的山路上。月亮升起,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看到月色下的黑色山岗,还有巨大的湖泊。但是地图上查不到名字。黑暗的车厢里,大多数人都在睡觉。我打破沉寂,轻声询问前面的司机说:师傅,这是什么湖?
“这叫浪措!浪漫的浪!”
“噢。”
抬头看见云中的月,还有夜色中的山岗。
手机屏幕的亮光反射在两人脸上,子卿看完地图关掉手机,低声跟我说:
“我们离拉萨真的很远很远了”
“嗯”
“如果是一个人来,你说看到这些会想到什么?”
“也许会想念城市了吧!又荒凉,又孤独,没有人关心到哪里,是死是活。走在这样的大山里,也许心里都是失落。”
夜色中的崎岖山路
遇到数个关卡,所有人要下来检查身份证。有的关卡要检查边防证。半夜一点半左右,大巴车行至萨嘎县加加镇上。两位司机在这里要休息三四个小时候,然后凌晨五点半左右会再次出发。当然,全车的人也都要下来找宾馆短暂休息一下。地处偏远的小镇,宾馆的条件很差,我和子卿被分到一个套房,外间是个四人铺,已经安排了四名藏族女子住下,我们俩住里间,里面有两张床。随便洗漱了睡下。凌晨五点左右,在闹钟的催促下,迅速起床洗脸刷牙,收拾行李来到大巴车旁边等待司机过来开门。凌晨时分的高原小镇,罡风凌冽,寒星数点,宾馆的霓虹灯箱在夜色中格外耀眼。
公安例行检查
深夜的萨嘎县加加镇
大巴车在黑暗崎岖的山路上一路颠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沉沉睡去,偶尔被颠簸惊醒,抬眼看见前方山岗的黑色轮廓,大山背后的天空开始泛起丝丝瑰丽的色彩,晓星渐沉,黎明将至。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大亮,车窗外面阴云密布,天玄地黄,荒无人烟,云层低垂。看看地图,我们依然还在日喀则境内,海拔在四千六七左右。大巴车在加油站旁边的一个小餐馆停下来让全车人过早。和子卿要了汽锅面,但是没有胃口,并没有吃掉多少。
途中遇到一辆侧翻在路边的皮卡,两位警察在打电话。顺便拦住了我们这两大巴车,让人上了车。直到中午时分,终于进入阿里普兰县境内。然而这里距离塔尔钦大概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
侧翻的皮卡
高原气候难以捉摸,后面是阴云密布,前方是晴空万里,十里不同天。行驶了一天一夜的长途大巴车内,人们昏昏欲睡,车厢内沉寂并且空气浑浊。直到看到前方雪山天空交接的地方出现一抹碧蓝的湖水的时候,沉寂的车厢内开始有一阵阵骚动。我们已经到了圣湖玛旁雍措附近了。玛旁雍措,传说中的“阿耨达池”,在瞻部洲中心,香山之南,大雪山之北。所有教派的信徒都一致认为,玛旁雍措的湖水来自冈仁波齐,用它洗浴,可以清除贪、痴、嗔、怠、嫉,马年转湖,更是功德无量。我以为,我这一生,应该很难来到这里。到底还是来了。然而,此行并不转湖,而是转山。
湖边的一群藏野驴
玛旁雍措以及背后的雪峰纳木那尼?
下午两点半左右,大巴车经过塔尔钦小镇,将我和子卿放下,然后继续向狮泉河方向奔去。这是一座建在冈仁波齐神山脚下的小镇,因为转山而存在的小镇。神山就在小镇的背后,此时因为云层遮挡,看不见主峰。步行了很久前往镇上,天空下了一点小雨。在镇上再次遇见那个独行的大叔,他要在镇上住两晚适应高反后再行转山。和子卿在路边的餐馆吃了面条,顺便跟老板娘打听山里的情况。老板娘说,路线很成熟,9月是转山旺季,但是也危险,有的游客过来转山,高反了,救援队上去把人抬到镇上来就已经不行了,还是没了!门旁边坐着一名女子,看装束也是来转山的,并且已经转完下来了。她说,你们俩肯定没问题,塔钦海拔这么高,精气神还这么好,肯定都是狠人。
塔尔钦,这里能看见神山
出小镇左转便是神山的售票点,一个很简陋的小屋子。买了两张门票,上面有联系电话。卖票的藏民小哥哥拍着胸脯说,只要是买票进山的,山里出了任何问题,打他们电话,他们负责到底!
沿着一条土路顺时针转山。路边有经幡,有玛尼石堆,有三三两两结伴转山的藏族同胞,也有像我们这样的游客,天上有云,耳畔有呼啸的大风,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听到自己和子卿因为氧气不足而产生的笨重的呼吸声。
远远的看见三位红衣喇嘛迎面走来,然后忽然就停在前方的路边看着我们。等我们走到近处,其中一人解下了身上的围巾搭在手上递上来,看着我。我有些不解。但是他们说话我也听不懂。扭头看向身后的子卿。
子卿看着他,问道:是送给我们吗?
对方点点头,并且作手势示意戴上。子卿上前接过围巾,向他们道谢,然后对方几人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土路的尽头。
子卿说:你戴上吧,他们是好意。看你脖子都露着,等下山上风大怕着凉。
“我不冷呢!”
“等你觉得冷就晚了!”
子卿不由分说,把围巾给我系上,一边系一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到了这个地方不要太讲究,现在我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你身上带一件当地人赠送的东西能庇护你。我说庇护,并不是说有人要伤你,而是别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说完帮我把围巾的下摆整理好,藏到冲锋衣内,拉上拉链。
我看着远处山脚下的荒原,低声道:我懂你意思!
“你明白就好,继续走吧”
这是一条蜿蜒在峡谷里的山路。两侧的山寸草不生,被风蚀出一道道沟壑,满目荒夷。乌鸦在天空盘旋。鞋子、裤腿,很快就被覆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大风将帽子吹落滚了很远,追出去捡回来,帽子也沾了厚厚的灰土。但是抬头就可以看到神山冈仁波齐,洁白的雪峰在夕阳的余晖下一览无余。东面的山坡上地势陡峭,是一处天葬台,大块大块的红色岩石裸露,仿佛丹霞地貌。山脚有一座红色的佛塔,猜测也许是一处圣迹。
冈仁波齐
进入峡谷后的第一个寺庙,从地图上看,应该是曲古寺
路过一个简陋的茶馆,进去要了一壶甜茶。喝以往喝过的甜茶不同,这里面有姜味,喝起来似乎更暖,大概是为了给旅人驱寒。子卿一边喝茶一边跟藏族阿妈打听从这里到止热寺的路程。但是语言不通,不得已拨通了一位藏族朋友的电话,让他充当翻译。
喝完甜茶继续赶路。几位转山的藏族同胞从身后赶过来,男人的身上背着背包以及经幡,女人们空手轻装上阵,看样子应该是一家人。他们友善的冲我们笑了笑,说“扎西德勒!”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话。很快我们就掉在他们后面。日暮时的云朵被夕阳的余晖染成金黄色,夜色升起。他们一家有人拿出了手电筒,时不时的往后照照我们俩,看的出来,因为我们,他们明显放慢了速度在等我们。但是我们依然追不上他们,走着便还是跟丢了。在漆黑的山里深一脚浅一脚,继续前行。四周夜浓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头顶的星星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像破碎的钻石,在夜空中闪烁。身后经常有人追上来,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上一句扎西德勒,然后很快又超过我们。
夕阳余晖
虔诚的藏族信徒
在漆黑的深山里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见前方有灯火。走近了看仍旧是一家茶馆,里面人满为患,热闹非凡。馆内馆外似乎是两个世界。进去找了个空位坐下,要了一壶甜茶。对面是几个年轻人,其中有一对情侣。其他的都是藏族同胞,围着邦典的藏族阿妈,头上缠着英雄结的藏族汉子。附近的榻上有位阿妈在榻上磕长头。歇息了许久,茶馆内的火塘正暖,火光的照映下便觉有些乏。跟子卿商量了一下决计还是继续前行,今晚要赶到止热寺。
荒野中的热闹茶馆
出了茶馆又一头撞进漆黑的夜色中。那三个年轻人在我们出门后没多久也出门继续前行。拿出背包里的手电筒偶尔照明看看路况。他们走的很慢,情侣两似乎体力不支,男孩子经常要停下来等他们俩。我跟子卿每停下来歇息喘气的时候,我会朝他们所在方向打手电,晃动手上的光柱。示意方向,他们很聪明,也会晃动手电光柱,示意他们的位置。两个队伍很有默契的互相打信号灯。
听到身后疾行的脚步声,转头,人已经在我们身侧。是一个藏民小伙。他说,扎西德勒!加油!我们同样回以扎西德勒。他问,你们是第几次转山?我们说,第一次。他说,他这是第三次了。
佛教徒相信,转山一圈,能洗净一生罪孽。
在一个岔路口发现一条小路,故意放慢速度等那三个人,给他们打灯示意走小路。但是等我们爬上小山坡回头的时候看到对方的手电光在这个位置犹豫了很久还是走到了大路上。这样的地方,喊是喊不应的,听不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那便是他们的路。
小路上有人工的指路牌,上面写着希夏邦马宾馆的方向。原本计划到止热寺住下的我们,沿着指路牌的方向一路摸到了希夏邦马宾馆。此时已经是零点多,第一次走这么晚的夜路。两人都已经几乎脱力,全凭毅力在支撑,所幸的是两人都没有高反。寒冷的夜里,围着院墙找了一圈,把老板喊醒给我们开了房间。比起茶馆里听人描述的止热寺的住宿情况,这里能提供这样一个简陋的标间已经算是星级。心里却是好奇,为何将冈仁波齐山脚下的宾馆用另一座雪山的名字来命名。
和衣睡下,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外面呼啸的大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有点疼起来,不知道是高反引起的头疼还是自己的习惯性偏头痛。再次梦见一片兵荒马乱。。。
朝圣二人组
就在刚刚,写完这篇,给子卿过审。子卿问,你写到后面是不是想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