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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四年,腊月,癸亥日。长安城大兴宫显德殿笙箫和鸣,琴瑟铮铮,侍女穿梭,舞伎翩然,高流吟诗,朝客举杯,簇拥着正中央尊位上的唐太宗与韦贵妃。每到岁末这样的盛宴总是少不了的。
文成公主坐在皇帝右边一侧第二排的公主席位中,耳听公主们品评着御厨的手艺,面对着满桌珍馐不敢下咽。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亥时三刻,铜鹤下见。
时辰到了,她朝公主们微笑施礼,起身离席。
寒风扫过除夕夜灯火通明的空旷殿院,青雪飘洒,落满她花团锦簇的裙袍。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穿着礼服,却感觉重如泰山,尤其是头上镶金错银的头饰,步摇每动一下,都几乎扭断她的脖子。
铜鹤处昏暗,禁卫们巡逻过后便没人了。她翘首张望,看到一位一袭黑衣的人怀刀立在墙下阴影中。
是冯望。只有他知道大兴宫哪里最安全。
来致近前。冯望急促道:“昕儿,我都准备好了,马车在甘露门外。我们去河北道投靠我师父。”
公主惊慌止步,别过脸,“不,我不能跟你走。”
冯望粗鲁地抓住她,把她的脸捧回来与自己对视,“可是你来见我了。相见,就证明你心中有我。”
公主眼生幽怨,泪水打湿粉黛,“我哪一刻心中无你?哪一刻不是魂牵梦萦?哪一刻不想在你身边朝夕厮守?可……我入吐蕃关系大唐江山社稷,万民福祉。”
冯望冷笑,“好一个江山社稷!好一个万民福祉!江山社稷为何不让高阳公主去和亲?万民福祉为何要临时册封你一个无名宗女?这根本就是——”
公主打断他,拼命摇头:“不,你不懂。和亲不是江山社稷,使命才是,这使命只有我能完成。”
冯望心疼地把她揽在怀中,唇齿间满是馨香,“我不懂江山,只懂爱你”
公主撕扯开,“真想让你懂,你若懂了便能懂我的身不由己。可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山妖是不可能使用这种科学仪器的,所以GPS只能是八生门徒偷偷塞在尼玛大叔腰带里的。尼玛大叔对敌人的做法十分愤怒,作势要把仪器毁坏。冯白鬼眼珠一转,揣上仪器,再次来到加油站。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三辆川牌照皮卡车进站加油,二十几个肤色黝黑、神色多疑的精壮男人和一个光头矮个子老头儿下车去上厕所。从行为举止上来看这伙男人应该是一个团伙,老头儿是纯粹藏民,二者之间大概是雇佣关系。
冯白鬼稍加辨别,看出一个穿着皮大衣,满脸络腮胡子、腿部夹着金属板的瘸腿人是这伙人的头目。等他们出来,他谎称自己流落此地,过去寻求帮助,准备把GPS偷偷放在头目身上。
头目颧骨很高,面容冷峻,紧绷的面皮上自带一股警觉,他一张口便呵斥他离开。他继而去接触那个矮老头儿,寻思老人家心软,可这老家伙只扫他一眼便像见了鬼似的躲到皮卡车后面,隔着车斗贼溜溜地打量他。好在他手法够快,那一瞬间,定位仪已经被塞进老头儿袍袖的开缝里。
油很快加满,又打了几桶备用的,众人上车,车队驶离。
冯白鬼回到旅店休息。过晌后,他们驾驶F拐下国道,沿着一条只有藏区人知道的古老骡马驿道继续赶往日喀则。
日喀则是西藏的第二大城市,自古便是后藏政教中心,较为著名的是它是藏羚羊的主要分布区域之一,珠穆朗玛峰在其南方边陲,市内的扎什伦布寺是历代班禅额尔德尼的驻锡之地。
正常情况下如果走国道,从曲水离开四个小时便可到达市区,但走骡马古道需要绕行,且路况极差,天黑时汽车爆胎,冯白鬼他们被搁置在茫茫原野中。
反正也没有具体目标,李央金换好备胎后,冯白鬼就在河边几块大石头下支起帐篷,升起一堆篝火,三人围着火焰休息。
天高地远,空气稀薄,遥远的雪线山脉如海浪一样承载着深蓝色的宇宙,这样的情景,很容易让人因渺小而绝望。
冯白鬼看尼玛大叔仍然像老母猪一样上食,不免有些不爽,“我说大叔,咱们应该已经到日喀则地界儿了吧?你问问甲木萨啥时候给我指引啊?”
尼玛大叔把脸从自热米饭盒中抬起来,笑眯眯地说:“指引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可能是一阵风,或者是一颗星星,说不定今晚就会有至关重要的人过来讲至关重要的事情呢!要不然……你也可以思考一下‘千疮百孔之地’指的是什么,《选址葬龙》中记载,甲木萨前往葬龙之地时曾在那里经过。”
“史诗里记载了文成公主葬龙的路线?”冯白鬼和李央金异口同声地问道。
“没有具体地名,”尼玛大叔尴尬,“只记载了途中发生的一些神奇故事,提到的都是像‘千疮百孔’这样隐晦的地貌特点。我研究过了,根本不能用来当线索。要不然早在你来之前我就去了。”
千疮百孔之地……冯白鬼揣摩这几个字眼儿,感觉用来形容西藏任何一片荒漠都不为过,暗自合计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还是指望恰子青能快点查到日月镜的消息吧。
吃过饭,尼玛大叔跑到河边唱诗,辽阔山野间回荡起他粗犷而嘹亮的嗓音,很好听也很应景,可唱了几句,远山上回应起一片狼嚎。
冯白鬼急忙让他闭嘴。他笑呵呵地回答:“万物皆有佛性,如果狼能被史诗吸引过来,一定会因为甲木萨的壮举而守护我们。强巴就是这么被我收养的。”
说完他唱得更起劲儿了。
冯白鬼不想废话,要去强行制止,被李央金拉住。“放心吧,在这片高原上,动物们似乎还遵从着除了弱肉强食之外的另外一套法则。我在拉萨就曾遇到过一只每天乘坐公交车去大昭寺广场陪伴我磕长头的狗子。天授史诗更是能被万物听懂。在一些寺庙的壁画里也经常能够看到天授唱诗人在野兽的聆听下唱诗的情景。”
冯白鬼将信将疑,说出心中的另外一个疑惑,“天授唱诗人真能在长睡之后就知道了以前从来没接触过的史诗?”
“当然,这是一种顿悟。睡梦中获取知识不是个例,印度有位叫拉马努金的数学家就经常在睡醒时得到数学公式。”
“那睡觉过程中被人叫醒咋办?
李央金抿嘴笑,“其实只有他们醒来后才能确定是睡着的,睡时看起来更像是死亡。”
“我的个天呐!那要碰着急性子还不直接给炼了?”
“的确有这个可能。我叔叔睡了七天,是从天葬台上醒来的。”
“啊……哈哈哈!”冯白鬼大笑,点起一支烟,看向河边愣头愣脑的老头儿,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活到这个岁数的。
笑罢,两人突然沉默了。晚风吹过,凉飒飒的,火焰恹恹跳动,歌声唱道:“至善至美的东方公主啊……爱你的是世界之巅的王……你为他远离家乡……他为你臣服大唐……”
有那么一会儿,冯白鬼仰面躺在河滩上,夜空中星河遥远又清澈,仿佛宇宙的伤痕。他时不时瞥一眼盯着篝火心事重重的李央金,忽然感觉她的心似也像星空一样高远又孤寂。
自打他得知李央金也身带巫咒后,便不再觉得她心中那种善良是一片小小的净土,而是无法探知的浩瀚宇宙。因为在藏雄村时,李央金曾把全部药丸给他,那相当于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他不知道她这年轻的生命里是否经常要做出如此奋不顾身的抉择,只知道她虽喋喋不休,却把所有善念都藏在了心里。这种倾尽全部的赠予让他多少理解了一些布施的神圣,由此心生愧疚。愧疚坚定了他保护这个善良姑娘的决心,因此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主动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
想了想,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瞒你说,我今天他妈竟然做了一件好事。”
李央金抬头,眼中惊喜又慌乱,好像她之前全部的心事就是想找个合适的话题跟冯白鬼开口。
她如孩子般好奇地问:“什么好事?”
冯白鬼把在支教老师家的一幕讲出来。
李央金微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用一句成语讲叫做爱憎分明。我也认真进行了自我反思,我不该用自己的做事方法衡量别人的处世之道,甲木萨选择你做时轮使者一定有她的道理。所以……”
她紧张地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郑重地注视着冯白鬼,“我们能彼此理解,重新做回好朋友吗?”
好朋友?哈哈。冯白鬼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心说你跟一个混了二十多年江湖的贼王谈朋友,幼稚得几乎可爱。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份幼稚的真诚让他心中一暖。
他也认真起来,摆了摆手说:“嗨……可别把我放在好人堆儿里,我成不了你这种好人。这件事危机重重,以后免不了还得干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等一切结束时如果你还想交我这个朋友,我们就是好朋友。”
李央金愣了一下,笑靥如花。“我会尽量尝试接受你的做事方法的,这两天如果不是你对付恶人,我和叔叔肯定都会落入坏人之手。但是……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讲脏话,这不是必须做的啊!”
冯白鬼翻白眼,心说又来了。转瞬他想到一个东西,问道:“哎不对呀!我记着你说那金刚橛上有一个佛面是骂面,这不是说佛也骂人吗?”
李央金又恢复那种销售的气势,“骂面不是说佛陀在讲脏话,是佛陀在言辞激烈地辩法。藏传佛教派系众多,很多时候会产生教义分歧,就形成了辩论佛法的传统。布宫最下面那座白色的碉房就是辩法院,是专门讨论佛法的地方。”
冯白鬼脑海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群喇嘛坐在桌前,彼此指着鼻子对骂的情景,忍不住大笑起来。
夜越来越静,狼没来,尼玛大叔唱累了,钻进帐篷盖上没舍得扔的藏袍呼呼大睡,李央金也睡进去。冯白鬼坐在火旁守夜,可能是因为日喀则地区海拔升高,高原反应让他疲累,没一会儿他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异响传进他敏锐的耳朵。他睁开眼,屏息凝神去听,发现声音来自皮卡车的后斗。
他捏起两颗铁莲子,悄步走过去,后斗里被苫布盖着的物资如同一座小山,蠕动发响。还不等他掀开看,又有一阵引擎声响从远处的山岗后飞驰过来。同一时间,亮白的车灯遮住地平线上的星光。
这种时间,这个地点,除了八生门没有别的可能了。冯白鬼暗骂一句,大声叫醒叔侄俩,同时上车打火儿,待两人仓惶上来,他一脚油门沿河道疾驰而去。
车轮碾压过布满石子的原野地面,引起一阵阵剧烈颠簸,后车也来到河边,从车灯数量上来看,是三辆。
在这样空旷无垠的旷野里根本无处躲藏,三人唯一的希望就是F能够依靠自己良好的越野性能逐渐把对方甩开。冯白鬼一边认真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追兵状况,眼见着三辆车兵分三路,分别从左右开始包抄,而且他们似乎更习惯越野驾驶,距离不但没有拉开,反倒越来越近。
正无计可施,坐在后座的尼玛大叔突然惨叫一声,“有人!”
冯白鬼不耐烦,“我他妈知道有人,还不止一个呢!”
尼玛大叔往前面挤,几乎就要从正副驾驶中间挤过来。“车后面有人,刚才朝我咧嘴笑的!”
冯白鬼急忙甩头看去,正巧这时,苫布前端被掀开,一个哆哆嗦嗦的人龇牙咧嘴地用脑袋撞击着用胶布修补的后风挡。
他认出那个人竟然是白天在加油站里被他塞了追踪器的老头儿,暗道一声倒霉,向李央金询问道:“这儿离最近的人家多远?”
李央金没理解,回答道:“按照这片草原的茂盛程度,应该附近就有牧民的毡房。我们不可以把危险带给无辜的人!”
冯白鬼点点头,没再说话,朝前面不远处一个山包全速驶去。车子几乎飞起来,车内人仰马翻。待路过山包,他又猛踩刹车将车停在背坡,而后跳下车子,从后斗里把老头儿薅下来塞进驾驶室。
老头儿冻完了,脸色铁青,双眼失神,牙齿打颤。冯白鬼两个嘴巴把他扇回神,问道:“有人追你是吧?”
老头儿怔怔点头。
冯白鬼道:“车给你,自己逃命去吧,自动挡的,给油就行。”
说完,他放下手刹,拉着李央金和尼玛大叔转到山包一侧隐藏起来。车子顺着山势向下滑行,一段距离后猛地一窜,咆哮飞去。
在冯白鬼的计划里,老头儿怎么着也能把追兵引出去千八百米,这个距离这种视觉条件,幸运的话没准儿就能躲过去。
然而,F只开出去一百多米便轧在一块顽石上翻了个四脚朝天。追兵接踵而至,分三面把车围住。
三辆皮卡?冯白鬼心中画魂儿,留下来多看一眼。
车上陆续有人跳下,手持长筒猎枪。白天他看见的那个瘸子也在,还不慌不忙地点了一支雪茄。
他们先是用枪比着车窗命令车里的人出来,后来好像发现车上只有一个人,便砸开玻璃,把老头儿薅到外面。简单交流一阵,老头儿朝这边一指,众人提枪望过来。
冯白鬼即刻从土包后面开跑,低声道:“你们俩先待在这,等他们追我时再往反方向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声音太小俩人没听见,等他跑出去几十米,尼玛大叔和李央金竟然跟了上来。再想别的办法已经来不及了,车灯如太阳一样照亮他们后方,枪声响起,子弹崩飞脚边的碎石。冯白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高举起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