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主动停火,印军不服,每天开炮,于是解

本文为解放军参战老兵张明孟原创。张明孟老兵以细致翔实的亲历、亲闻、亲见,为我们再现当年雪域高原上的那一段艰苦战斗历程。

一、从中江到达旺——入伍和 阶段参战经历

编者按:年10月20日,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 阶段作战,在克节朗地区打响。西藏军区藏字部队担任主攻,陆军第11师主力担任战役预备队,该师除部分连队配属主攻部队直接参战外,还抽调大量兵力,徒步翻越崎岖山路向前线扛运炮弹,全力以赴做好战勤保障。此战,我军全歼印军第七旅,生俘其旅长达尔维准将。克节朗战役胜利后,第11师与藏字部队分数路乘胜追击,四天后进抵藏南重镇达旺。

我叫张明孟,曾在陆军11师31团1营服役,是年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和年及年亚东中锡边境乃堆拉山口、卓拉山口、东巨拉山口、则里拉山口边境军事斗争的参与者。

我是年7月从四川省中江县参军入伍,刚到部队就发生了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然后就参加了这场战争。

在征兵动员的时候,只说印度要跟我们打仗了,蒋介石也在叫嚣反攻大陆,我们学生么,就是想出来看一看,想报效祖国,因为当时参军是非常光荣的事。

当时我们班里面的同学,参军的一共有五个人,除了我,还有李强荣、张纯文、卢德理(后在部队改名卢军)、龚贤龙。我们五个人既是同学,又是战友,可惜的是,李强荣在自卫反击战中牺牲了。

当年入伍的时候,我们四川主要是中江县的兵,也就是黄继光家乡的那个县;另外一批是重庆的,就是现在的大重庆市,这两批都是西藏军区的兵。

当时县武装部组织文艺团体,给我们开了一个文艺晚会,演出的话剧就是《英雄黄继光》。

重庆兵和中江兵,是在成都会合的,我们是西藏军区新兵团的3营8连。

当时接兵部队的干部跟我们说,这一次接的是汽车第16团的汽车兵,后来到了川藏线上的波密,因怒江发生泥石流,等待了一段时期,具体待了多长时间已经记不起来了,但记得是在这段时间学习了队列训练,战术动作和卫戍条例,还学了站军姿和站岗。当时中印边界紧张,按照上级的命令,就把我们这批新兵全部补充战斗部队,就这样,我们这批兵就到了陆军第11师。

我们是沿川藏线,从昌都方向进藏的,从我入伍到战争 阶段,中江—成都—波密—拉萨—日喀则—江孜—错那—克节朗—达旺,走过的地方基本是这个顺序,日喀则是我们师部所在地,当时开了一个简单的欢迎新战士的欢迎会,然后就分到各团去了,我们分到第31团的就到了江孜。

当时新兵分配的时候,也没管那么多,就直接这些人到第33团,这些人到第32团,那些人到第31团,就这样子分成三堆,都分下去了。我当时被分配在第31团1营1连,那时班的编制是11到13人,我所在的班是11人,有四川兵,陕西兵,河南兵,甘肃兵。有些人分到了第33团,也就是后来打邦迪拉的那个团。

进藏以后,我们这些从内地来的新兵,就遇到了高原反应,我们坐车沿着川藏线进藏,过雀儿山和昌都那里的雪山,都是缺氧的地方,接兵干部也给我们提前讲过一些注意事项。到了拉萨,明显感觉跟内地有很大的差别,到部队后,我们从拉萨到日喀则,日喀则到江孜,回到日喀则后再到拉萨,又从拉萨到错那,这一路上全有高原反应,缺氧时候主要的感觉,一个是头痛,再一个是胸闷,第三个是喘不上来气,非常不好受。

当时我们装备的轻武器,班长副班长是56式冲锋枪,也就是后来说的AK47,战士装备的是56式半自动步枪,因为部队当时急需换装,部队的老兵,比我们新兵稍早一点就领到了新装备,在这之前,部队装备的步枪是53式步骑枪,就是那种三菱刺刀的,冲锋枪是53式,苏联的那种折叠托的,后来因为要打仗,就临时提前换装了。

记得当时遇到过藏字部队的第团,他们在扎木,也没有换装,拿的还是53式的枪,轻机枪还是那种带转盘的,当时情况紧急,有些部队没来得及换,也要看执行的任务,66年我在成都,看见50军使用的还是老式的装备,我们的新枪都使用好几年了。

我们配备的弹药,一个人是四个弹盒,一个弹盒是40发,四个弹盒就是发子弹,然后枪里面可以装10发,加起来就是发左右。

另外每个人配4个手榴弹,那种手榴弹是攻-42式,没有木把,是弹簧式的,地瓜形状的,一直到打完反击战,年的时候又换成木柄手榴弹。

我们这批新兵,从入伍后到参战,基本就说不上什么训练,我们只是到部队以后,在拉萨的一条河岸边的一个沙滩上把枪领到手,当时枪上还有很多的黄油,还没来得及擦干净,每个人发了3发子弹,教一教,然后班长说一说,三点一线,缺口对准星,然后对着靶子的下沿中央,只要会扣扳机,会装子弹,就行了,然后每个人扔了一颗手榴弹,这就算是对新兵最基本的训练。

当年西藏军区退伍的老兵,走到中途都被拦下,都再次回到部队,要打仗了,当时第11师正在中尼边境打界桩和剿匪,是仓促之间调到这边的,非常疲劳和辛苦。

再后来就到了临上前线之前住的错那县下了车,我们的供给、补充都在错那,刚来时身上穿的,都是出发时候的单衣,到了喜马拉雅山,天气非常的寒冷,冻的人吃不消。

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的 场仗是在克节朗打的。

克节朗战斗,我们第31团,也就是我们第11师所属部队参战了,我们营担负为前方的部队,就是为藏字部队运送炮弹的任务。10月19日傍晚,我们进行了轻装,除了武器弹药,背包和其他东西都不带,在错那领上炮弹,就向克节朗进发。

我们是在天最黑的时候往上送的,要求在11月20号天亮之前,必须把炮弹送到阵地上。我们背的炮弹,炮弹是两个人一发,其他炮弹是一个人一发,背炮弹,是用背包带一头拴住引信那一头,另一头拴住尾部,就像背背篓一样紧贴在身后,那一带的山路非常的艰险,非常的崎岖,而且在夜间,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部队就这样小心地在山路上往前赶。

11月20号的凌晨,把炮弹送到阵地以后,在返回的途中,听到我们的身后炮声轰隆隆地响起来了,我们心里想,战斗已经打响了。我们这批新兵,当时因为没有经过战争,也没有见过啥子,心里头对打仗什么样也不知道,你说怕嘞,也不怕,你要说不怕,也是假的,因为毕竟没参加过战争,心里面没有参加战争的心理准备,心里头还是有些慌,到了前线,听到炮声响了以后,反而不太紧张了。

我们第31团当年参战的时候,三个营的建制是没到齐的,1营2营参战,3营因为在藏北剿匪,没参加上战斗,战争结束过后,又把我们1营1连的新兵、2营4连的新兵,都补充到3营去了。

克节朗战役打响以后,就正式进入战争了,进入了战场,这个时期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吃东西,饿了就吃炒面,干粮袋里面装的就是干馒头和炒面,另外还有生米和面粉,那时,每个班里面有两口行军锅,所谓行军锅,就是后来的铝锅,一口锅能够煮一个班的饭,班里面对一些佐料都进行了分配,比如张三带酱油,李四带盐巴,王五带什么带什么,还有带火柴的,这些每人都分的有任务。

在行军途中,如果时间允许,能煮熟的,就煮点儿面块儿,吃一点热的;如果时间不允许,就只能吃干粮袋里的熟粮,喝一点冷水,因为行军途中没有现成的柴火,要煮饭就得先去找柴火,等把柴火找来把火打燃,就已经几分钟十来分钟了,所以说这个时间非常的短,最多半个小时要煮好,才有吃的可能性,如果半个小时之内弄不好,那就吃不成了,有时候面块儿煮熟了,命令下来,都没来得及吃就倒掉,马上行军前进。

当时是战争时期,不像平时,一日三餐不能按时保障,有时一天吃两顿,有时一天一顿饭也吃不上,更不可能按时开饭,整个战争时期都是这样,这种情况我们从开始就已经习惯了。

我们从克节朗运送炮弹返回以后,不是返回部队驻地,而是向着达旺方向前进,因为达旺那边,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要求我们当天晚上就要赶到达旺,因此,部队接到上级命令,就立即往达旺赶。

我们到了达旺以后,达旺的空降场,也就是印军空投军需物资的地方,当时已经被我们的友邻部队给占领了,达旺空降场上面,一片的雪白降落伞,那些军用物资,一堆一堆散落在空降场上,我们一切都来不及顾,只顾着往前赶路,经过一天多将近两天时间的徒步行军,每个人的脚上都打起了泡,腿也已经走不动了。

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坚持、坚持、再坚持,一路强撑着,赶到了达旺河的西岸。

二、达旺待命与印军的疯狂炮击

编者按:年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 阶段结束后,我方主动停火,向印度提出和平解决边界争端的三项建议,等候印度的回应,后为印度所拒绝。在此期间,东线部队积极组织战场建设,赶修错那至达旺的急造公路,第11师、藏字部队在达旺一线集结待命,第师、第55师相继从后方车运战区,完成了第二阶段自卫反击的战役准备。11月14日,印军在东段瓦弄方向首先向我进攻,第二阶段反击战斗打响,按照前指既定部署,第11师开始实施西山口-德让宗-邦迪拉方向的大纵深远距离战役迂回,奔赴 的贝利小道。

克节朗战役后,我们一路追击到了达旺。

这时上级指示我们,克节朗胜利以后,印军是不甘心失败的,还要再战,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做好再次战斗的准备。

我们连在一个半山腰的地方住下,一面修防炮洞,一面等待上级的命令,随时准备出发,准备战斗,接着我们又接到上级的指示,周总理和我国外交部,准备和印度总理尼赫鲁,举行中印边境谈判,要我们在原地待命。

当时我们周总理不是说了嘛,如果尼赫鲁来北京不方便,总理可以去新德里。战后总结的时候,有六个字,就是“有理、有利、有节”,全面总结了我们在这场战争中的方针和经验。

达旺这里,离印军据守的西山口很近,这个期间非常恼火,我们一点也不能暴露,因为印军随时可能从西山口方向对我们炮击,我们又没有接到命令,也不能还击,也不能有其他的动作,所以就只有挨打。部队住的地方,敌人如果发现有一处冒烟,或者有一点火光,成串的炮弹立即就会打过来。

在山上待命期间,我们部队有些战友,就这样在炮火袭击时牺牲了,我们连和其他连队,都发生过战友牺牲的情况。

我们连那一次遭到印军炮击,大概有一个多小时,我们二班的副班长,这个战友的名字我现在都还记得起,他叫段新民,敌人炮火袭击的时候,我们连正在准备开晚饭,突然敌人的炮声响了,这个战友刚好从防炮洞出来,炮弹就在防炮洞外面爆炸,当场就牺牲了。

也就是在这次炮击中,我 次经历了炮弹在身边爆炸,当天晚上连队煮晚饭,因为没有柴烧,就派我们战斗小组出去拾柴火。

我们这个小组的三个人,两个老兵,一个叫文显光,四川江津人,另外一个叫朱昌明,陕西人,他们两个都是五九年的兵,我是新兵,他们带着我,三个人一起去拾柴火,在离连队住的地方大概一两百米左右的样子,我们刚把柴火收拾好,敌人的炮火就来了,炮弹就在我们的近处爆炸,我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旁边的树枝哗的折了一大片,就赶紧卧倒,眼前一片黑暗,又是一道白光一闪,那个炮弹爆炸的声音啊,相当的吓人,地皮就像地震一样在颤动。

炮弹爆炸过后,我们头上、身上都是土和树枝、树叶,抖掉土站起来以后,我们没来得及拿柴火,赶紧就往连队住的地方跑,刚跑到一半,炮火又向我们这个方向打过来了,两个老兵就喊,不能往回跑了,快散开,连队住的地方正是敌人炮火袭击的重点。

我们就朝着原来拾柴火的方向,往山上跑,一直跑到我方的一个高射机枪阵地里,蹲在阵地里面,听着那边炮火不停的轰,打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样子。

炮声停止以后,我们赶紧跑回连队住的地方,连长在喊,各班赶快清点人数,接着就听连长说,二班副段新民牺牲了,大家非常难受,然后目送着担架队把战友的遗体抬走了。

连队遭到炮击后,当晚就转移到另外一处山上待命。

当时部队里有句话,说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新兵初次上战场心里都没有底,从我个人的感受来说,亲身经历过这次炮弹近距离爆炸以后,对上战场不再害怕了。

以后,听到炮声以后,对炮弹的辨别,就有了一定的经验,比如当炮弹呼啸飞过来的时候,飞得高飞的远是什么声音,落的近,落的低是什么声音,我们都学会分辨了。

这段时间,西山口那边的敌人,随时用望远镜在侦察,在盯着我们,我们做饭,要用那个雨布把火光挡住,烧柴不能冒烟,印军只要看到有烟或者有火光,就要炮击,只要看到你有两三个人以上走动,他就用炮袭击,马上炮弹就飞过来。

要生火不冒烟,一个是用风箱,部队的军用风箱,那个是帆布做的,用手拉,这个老兵都会用,现在的人应该很少见过;再一个就是拿东西煽。柴火要用干的,不能用湿的,干的柴火烟就小。

伙食方面,在达旺期间能吃上热饭,一般的是煮点儿米饭,或者是煮点儿面块儿,有时候有点蛋粉,或者是罐头和脱水蔬菜这些东西。脱水蔬菜里面,比如说白菜干,就是大白菜晒干的,另外还有茄子干,粉条,有时候有点儿豇豆干,就这些东西,放点油,用罐头一炒,就算是一个菜;炒蛋粉是用冷水调成稀糊状,在有油的热锅里不停地翻炒,慢慢凝固,加点罐头,也是一个菜。那些脱水蔬菜都是纸盒包装的,外面涂了一层蜡用来防潮,听说都是从上海,从北京,从内地,用飞机或者汽车运上西藏的。

新鲜蔬菜是没有的,记得打仗期间很久都没有见过。后来进入贝利小道,连脱水蔬菜也没有,只有干粮就冷水。

在达旺这段时间,都是民工给我们送这些东西来,当地的民工都是藏族同胞,部队到克节朗,民工跟到克节朗,部队到达旺,民工也跟着到达旺,路上遇到他们,我们问:你们把这些东西背到哪里去?他们说:背到我们解放军那里去。那时西藏的民工真是非常的好,对解放军非常的热情。

那些民工的体力也好,他们背 ,背脱水菜,背大米和罐头,比我们的体力好的多,我们刚来,特别是我们刚从内地来的新兵,不适应当地的气候,很感激,也很佩服这些藏民。

当时,也没有太想家的感觉,我们新兵都没有和家里联系,因为当时的通信条件非常的差,都知道写一封信要一个多月才能收到,因为是军事行动,参战不参战不能和家里讲,要写也只能讲在部队的生活情况,那种紧张情况之下,也没有时间和心思给家里写信,再说那时候的西藏,不管在拉萨还是在日喀则,想买个信封信纸都没有,我们在成都准备进藏时,接兵干部就说过,你们要多买点信纸信封、牙膏牙刷、搽脸油什么的,这些东西,当时在西藏都买不到。

那时的官兵关系非常的好,因为当时在林彪元帅当国防部长期间,又是军委副主席,他就制定了一个尊干爱兵各八条,当时的干部,要争当爱兵的模范,战士要争当尊干的模范,所以官兵关系是非常融洽的。

我们都来自不同的省区,不同籍贯的战士之间,大家都很能够融洽相处,比如你是河南,他是陕西,另外一个是四川,或者又是甘肃,大家互相都是一样的相处,只不过互相之间喊一些外号,拿来开玩笑,比如说,喊陕西兵就喊老陕,喊河南兵就喊侉子,喊甘肃兵就喊洋芋蛋,就这么开些玩笑,其他的都没有啥子,关系相当融洽。

在待命期间,我们这边的备战工作一直在紧张地进行。

我们在半山腰,亲眼看到,底下的工兵部队在加速修一条临时公路,因为时间紧迫和作战的需要,他们干的相当辛苦,山上没有路,他们把树枝一砍,然后紧接着用推土机推,推出一个大概的路基,能过汽车就是路了。还有汽车部队,也是非常的辛苦,每天都能看到我们的汽车兵,载着炮弹,载着作战物资,向前线,也就是西山口方向开,敌人的炮弹就对着我们的汽车打,追着汽车的尾部爆炸,相当的惊险,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公路修通后,第55师的部队也上来了,阵地就在我们前面,离着不远,当时我们就在山上看着公路上的汽车把他们送到前面去,看那些部队,好像没有我们第11师的精神面貌好,可能是因为他们刚从内地来,不适应西藏的高原气候。他们的服装都是新的,帽子是皮毛子,而我们的军装是旧的,他们是发了新服装以后上来的。

那时的棉军装和现在的不同,我们的棉军装,外面是一层布,里子是白布的,中间夹着棉花,如果把外面那一层布刮烂了,里面棉花就露出来了。

这种棉衣呢,为了让棉花不跑,就要在中间一道一道地桁一下,外面再用军装布包住,不像后来罩衣和棉衣是分开的,所以我们的棉军装跟 的基本上差不多,只是 的棉军装外面有那个桁线,我们的棉衣外面看不到桁线。

我们在达旺看不见西山口,只知道方向,印军的炮火都是从那里打过来的。但有几个晚上,我们因为要到前面的第55师部队那里,给他们送修工事的木料,所以去过两次,在他们那里可以看到西山口,后来出发的时候,觉得他们不需要走那么多路,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打,当时还很羡慕他们。

几天过后,临战的气氛更浓了,部队的上级首长来给我们做动员,叫我们每一个人要明确自己的目标,自己的方向,每一个人都写请战书,每个人都订立功计划,订立准备抓几个俘虏的计划,一切政治工作,这个时候都做的非常到位。每个人把自己的名字、家庭地址、部队代号写在军装外衣里面的一条吊边上,这是为了万一你牺牲了,知道你是哪个部队的,知道你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好辨认。

出发的时候,准备工作都做得非常的周到,就像首长给我们说的,我们要走非常非常难走的路,要做最艰苦最艰苦的思想准备,要发扬吃大苦,耐大劳的精神,所以大家都知道,要准备面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困难,要准备吃苦,接到再战的命令后,我们在达旺进行了 一次补给,部队开始出发。

三、我所亲历的飞兵贝利小道

编者按:在第二阶段的反击作战中,担任战役迂回的第11师部队,历经7天5夜连续行军作战,披荆斩棘,忍饥受寒,翻越~米高的大山5座,跨峻岭、涉冰河,克服重重困难,行程余公里,深入敌后余公里,击破印军节节抗击,以坚定的意志,顽强的毅力提前50分钟完成迂回和断尾任务,达成战役合围,为实施作战企图发挥了关键作用。直到17日夜第11师在登班击溃印军1个营的防御,切断德让宗、邦迪拉之间的公路时,印军才意识到中国军队已经多路逼近,防御决心瞬间动摇,开始陷入全线溃败。西山口-德让宗-邦迪拉作战是年对印自卫反击战 的一场战役,第11师为战役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

我们出发后,走的这个路线,是在喜马拉雅山的那一边,有大雪山,有原始森林,有峡谷,也有河流,气候变化无常,环境非常恶劣。这是一段非常艰苦的行军,也就是后来很有名的,第11师七天五夜敌后大迂回。

贝利小道,是以后听说的,当时谁也不知道贝利小道这个名字,我们战士就是一直跟着走。

说那是一条小道,其实根本就没有路。那里全是无人区,是没人走的地方,只是工兵按照地图上的方向,用刀,用铲,用工具硬开出来的一条路,

我们当时的单兵负重很大,平均在三十公斤以上。

先说装备,我们着装是这样一个顺序:先挂手榴弹,挎包和水壶,然后扎腰带(子弹盒在腰带上,班长副班长的冲锋枪是弹匣袋,是挂在胸前的),然后再背上背包,小洋锹和十字镐就插在背包的后面,备用胶鞋也别在后面,休息时后背要靠一下,可以起保护背包的作用,再挂上干粮袋,然后把半自动步枪大挎在脖子上,横放在背包上方,行军的时候用手拉住枪的背带。

班里还有2根爆破筒和2个炸药包,每个人轮流背,体力好的多背一会儿,体力差的少背一会儿,在什么情况下使用和使用方法,老班长都详细给大家教了,爆破筒可以直接塞入碉堡的射击孔,一头是尖的,可以用来在土木结构的工事上掏洞;炸药包的木把是装好的,一头也是尖的,爆破时可以做支撑,行军时,手握木把扛在肩上,大头搁在身后的背包上。

另外,火力排还有40火箭筒,火箭弹也要轮换着背。

再说干粮袋,因为我们远离后方,一路没有补给,所以要带够七天的粮食,出发的时候是紧着干粮袋子装,每个人都装满,干粮袋里是四天的熟粮,三天的生粮,熟粮就是馒头,炊事班蒸好的馒头,还有炒面;生粮就是面粉和大米,所以这一路,每个人要带两个干粮袋。一个专装生粮,一个专装熟粮,装熟粮的袋子长一些大一些,因为馒头占的空间比较大,装生粮的袋子稍小一些,小干粮袋系在背包上,大干粮袋跨在肩上,开口的一端在右手边,这样吃干粮的时候才方便。

这样行军体力消耗是非常大的,行军途中,走着走着就出一身大汗,身上汗水湿透的衣服,穿干又湿透,湿透又穿干,就这样子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身上的内衣衬衣,到后来就像纸板一样硬,用手一搓哗哗的响。

部队里面有骡马,还有重装备,重装备也就是重机枪,无后坐力座炮,八二炮,还有那些炮弹,都是用骡马驮起,很多地方骡马根本上不去,只能推得推,拉的拉,然后把马弄上去。贝利小道地形非常复杂,一下子上坡,一下子下坡,炮兵连和机枪连的骡马,走路都很危险,比如有的山梁上都是光溜溜的石头,寸草不生,地形就像那个鲤鱼背一样,人马只能沿着两边小心翼翼的通过,手脚并用的爬着都困难,骡马驮着的装备要卸下来,让战士扛过去,然后再前拽后推,骡马都不愿意再往前走,马掌铁在石头上擦出一股股火花,这样的地形一路上到处都是。

没有可能让人骑马,就是有马也是没办法骑的,部队的干部都跟我们一样走路,我们的师长余致泉,我们团的团长王保功,行军时我们都亲眼见到,全和战士一起行军, 路,这个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一路的崇山峻岭中间,蚂蝗特别的多,就是那种旱蚂蟥,不知不觉就爬到身上吸血,我们要把里面那条裤子的裤口都扎紧,那时部队也没有衬裤,只有上身穿着棉军装,腿上就只穿两条裤子。

我们穿的是一种高腰解放鞋,为什么是高腰的呢,因为低帮的胶鞋,如果陷到泥里,拔脚的时候很容易给扯掉,当时每人两双鞋,很多人的 双早就穿烂了,所以那么多天只有一双胶鞋,就从来没离开过脚,袜子就这么一双,换的也没有,不停的走,先把脚上的老茧磨掉,磨掉以后,再把嫩肉磨烂, 袜子都粘在肉上了。

这一路要爬好几座雪山,记得过那座 的雪山之前,班长特别叮嘱我们,把雪盲镜都带好,就是戴在帽子上的那种风镜,方形镜框,镜片是深色的,并且叮嘱大家动作一定要轻,不许大声说话,因为怕引起雪崩。

爬那个雪山太艰难了,严重缺氧,大家最难忘的,就是每迈一步都非常吃力,走个五公尺左右,就得停下大喘几口气,然后再走,那个时候也没听说 气袋什么的。

这一路上都是急行军赶路,从来没有躺着睡过一次觉,要休息也只能原地休息,身上背的武器弹药、生粮熟粮和其他的装备,随时随地都要在你自己的身上,这个是一点儿都松不得的。

大多数时间,我们是这样睡觉的,就是身子靠背包,背包靠山,坐着睡,就是在山上有斜坡的地方,使背后的背包靠在斜坡上,人顺势坐下,让身体能稍微舒服一点儿,也只是稍微靠一下,休息几分钟,上面命令一来,站起来就得走,

有时候步子慢一点儿,或者是稍微停顿一下,前面的停下来,后面的人也跟着停顿下来,一停下来就睡着了,站着都在睡觉。有时候前面的走了,后面的人还在站着睡,后面的推他一掌,才醒过来继续往前走,如果是有口令,都要对着耳朵边小声地往下传,这七天五夜都是急行军,根本就没有躺下睡觉的一点可能。

在贝利小道上我受了伤,就是因为站着睡觉,那天白天行军走在途中的时候,有一个坡度稍微缓一点儿的地方,部队就在这儿停下,让战士暂时休息一下,原地休息不能随意走动,要在前后放出哨兵,那天正轮到我站哨,站哨的时候不是要打开枪刺嘛,因为太疲劳了,瞌睡实在控制不住,我就睡着了,结果头往下一歪,磕到了刺刀尖上,把脸当时就戳伤了,顿时血流满面,一下子,把瞌睡也全扎没了。

在经过贝利小道这个过程中间,不仅是走路艰苦,而且缺水缺粮,我们曾经一天一夜,连一口水也没喝过,记得在缺水的过程中间,队伍从前面传过来两三个苹果,可能是当地的野苹果,牙齿一咬是那种味道,谁也不敢吃,本来想着在行军口渴的时候,这种酸东西刺激一下就有唾液,但是大家都没吃那个苹果,又酸又涩又夹口。

还有像海绵一样的地表,足踩着就像在海绵上走,两边的森林里一片瘴气,云雾朦朦胧胧,空气里挂着像水蒸汽一样的白雾,可地上一点水也没有,缺水就是在这一路段,几十个小时连一点水都看不到。走到这种路上也最费体力,每个人的喉咙上就像在冒火一样的干,因为没有水,炒面,干粮也吞不下喉,那几十个小时没有小便和汗水,嘴唇开裂了还出着血,真是太难受了!

缺粮缺了两天,因为出发的时候带一个星期的粮,现在说是走了七天五夜,我记得带上粮食后,走了七天九夜,出发时的驻地不一样吧,我们前面两天就已经超过了,走到大概第六天的时候,估计快接近前线那时候,我们断粮了,不但粮食没有了,水也没有了,又渴又饿又累又困。

后来走到一条小河沟的地方,我说的这个小河沟不是河,就是一条小溪流,有一点儿水,人也在抢那个水,那个骡马也在抢那点水,人在喝,骡马也在饮,那个水都成荤水了,成了浑浆,后面的人就把那个荤浆灌到军用水壶里面,然后沉淀,沉淀下来以后再喝下去,总算是能解一下渴了。

部队走到一个叫登班的地方,那天晚上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突然,印军就向我们这个前进的路线,进行炮火拦阻射击,把我们封锁在拉洪桥对面的一个半山腰上,敌人的飞机还飞过来侦察过两三次,但是上边有命令,不能暴露一点儿目标,我们一点也不敢动,一点也不敢有什么声音,大家就这样一直等,敌人的炮火大约打了有四五十分钟,打完过后,我们又开始向拉洪桥前进。

过了拉洪桥以后,就往拉洪那个地方前进,因为拉洪离第二个河谷,从山下到山上,大概还有几百公尺的高度,但是行军还是要走那么久,天亮之前,让我们把那个邦迪拉到德让宗的一条公路给他切断了,把印军退回国内的退路,给他卡死了,印军国内的军队也增援不过来,所以,就把从邦迪拉到西山口这一段路上各个据点的印军,全部装在了口袋里。

从达旺到拉洪这七天五夜,我们的衣服、我们的帽子、我们的裤子,都刮破了,每个战士,没有哪一个战士身上有一件完好的衣服。这一路确实太疲劳、太艰苦了,一个星期不分白天黑夜地走,走的天昏地暗。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一个劲往前走,只知道走到我们目的地,走出最困难的这片地方为止。

那次战争中间,只要完成了行军任务,就算完成了作战任务,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那个行军啊,是最苦最苦的,很多战友后来都觉得,打仗还好一些,就是那个行军受不了,是最恼火的。

能坚持走完贝利小道,按时到达目的地,需要讲的一点是,一路上老兵帮新兵,体力好的帮体力差的,部队确实发扬了解放军吃大苦耐大劳、体力互助的优良传统,这是很重要的因素,完成那么艰巨重大的作战任务,必须依靠集体力量,少数人的个人英雄主义是不可能完成的,在战后总结时特别提到这一点,这也是我们的切身感受。

在那场战役中,我们第11师起了重要作用,因为我们拿下拉洪以后,印军的汽车,还有坦克,都挤在路中间,挡住他的这个逃跑的路线,他的机动车辆也跑不过来,人也跑不过来,如果没有及时攻下拉洪,没有截断印军那条 的退路而让印军跑掉了,就要贻误整个战机,所以说,这个是我们第11师起到的全局性的关键作用,后来中央军委、毛主席,对我们第11师的评价非常高。

切断公路后,我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向着邦迪拉,另一部分向着德让宗,分两头向两边进攻,第33团向邦迪拉方向打,我们营向着德让宗方向打,这样,沿着大路,我们又继续前进。等后来走到德让宗的时候,我的两条腿,膝关节已经肿了,一走就痛的没有办法,背枪和子弹、挎包的两个肩上,觉得有千斤的担子压在身上,两个脚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但是很兴奋,因为都知道,胜利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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